孙武故里有惠民说,有博兴说,还有广饶说。三说共同之点是“乐安说”。惠民乐安说的根据是在先秦史料查无乐安地名情况下,《新唐书》中乐安就是唐代乐安郡治所惠民,因而说惠民是孙武故里;博兴乐安说的根据是,在《汉书·地理志》中最早记载的乐安县在今博兴,故说博兴是孙武故里;广饶乐安说坚持《新唐书》中的乐安是指先秦古乐安,今在广饶境,故又说广饶是孙武故里。笔者依据《续修广饶县志》曾认同广饶说。在百家争鸣的学术氛围影响下,笔者查阅了有关史料后,改变了以前的看法,对孙武故里乐安说的立论置否定态度。
乐安说的主要依据出自《新唐书·宰相世系表》中的一段史料记载:齐田完字敬仲,四世孙桓子无宇,无宇二子恒、书。书字子占,齐大夫,伐莒有功,景公赐姓孙氏,食采乐安,生凭,字起宗,齐卿。凭生武,字长卿,以田、鲍四族谋为乱,奔吴,为将军。本人对此史料无疑义。凡乐安说,对此史料均是紧紧围绕“乐安”取义,忽略了史料中两个实质性问题。
第一,乐安说忽略了孙武奔吴原因“谋为乱”的实质
《新唐书》中“以田、鲍四族谋为乱”为因,已经明确告诉读者,孙武是由齐都奔吴。因“谋为乱”始终是在齐都进行的。自公元前545年至战国初,齐国所有内乱均与田氏有关。田、鲍四族的内乱,《左传》载发生在前532年、前489年、前485年、前481年。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,就是乐安说把“谋为乱”的概念定位于“发生内乱”。简单的定位与《史记》载孙武为将的公元前512年相对应,再到《左传》中去找“内乱”,而《左传》中自公元前532年至前489年无内乱记录。在找不到现成答案情况下,割裂了孙武奔吴的时间、地点及原因之间的必然联系,割裂了全部史料间的联系,而简单地定位于“乐安”,把历史遗留问题的研究既简单化又复杂化,复杂到为乐安找故里,使2500年的历史悬案悬而又悬。问题的症结在于没有全面、完整、准确地理解“谋为乱”的概念。“谋为乱”的客观环境成为孙武奔吴的主观动因。其概念应包括:孙武认知田氏贵族与其他贵族的斗争史,并知其对自己有负面影响;孙武认知田氏贵族与其他贵族的矛盾和斗争在进行,斗争结局必将或早或迟发生内乱;孙武认知下一次内乱正在谋划和准备。如果孙武居住在距齐城几百里的乐安,他是不可能认知这些情况的。
历史事实告诉读者,田氏贵族主要是与姜氏贵族在斗争,斗争手段是利用矛盾、制造矛盾、挑拨矛盾,在齐都以恩惠手段收买上层,其最终目的是杀尽姜氏贵族及其他贵族,以夺取政权。为什么《左传》自公元前532年至前489年间无内乱记载?这里不能说《左传》有漏记或有误,这与齐国当时的统治有关。齐景公在主观统治方面,公元前532年内乱之后,齐景公加赏田无宇,前523年加赏田书,可谓景公对田氏不薄。在齐景公客观统治方面,晏子为宰相,他在全国德高望重,就是姜氏贵族中上大夫也不敢对他下手。《左传》载,他在前539年就充分预见到景公之后政归田氏,到公元前516年直接向齐景公提出这个问题和制约措施。晏子曾谴责过田氏,对制约田氏贵族,延缓贵族间的矛盾和内乱,维护齐景公统治达50多年,的确晏子起了重大的作用。但是,田氏夺取政权的准备仍在继续进行。孙武在他成长和世界观形成过程中,有可能了解这些情况,在政治思想方面,可能受晏子影响很大。《孙子兵法》中注重君主利益的忠君思想,注重民众利益的民本思想,不为名利的“进不求
名”思想,无神论思想及“仁”、“信”、“道”的主张,都和晏子的政治思想如出一辙。虽然无法推测孙子与晏子间的个人关系,但从银雀山同一西汉墓中出土的《孙子兵法》和《晏子春秋》来看,两者有着必然的社会联系。如果说墓主人喜爱兵法的话,那么《晏子春秋》中是没有兵法的,这起码说明,墓主人赞赏两者相通的政治思想。
田氏在每次内乱中都是胜者,而且在齐国形势处于政归田氏的趋势下,贵族斗争在齐都,孙武由采食之地奔吴讲不通。若是怕连累而奔吴,其可能性也很小。姓孙之后不愿参与以田乞为核心的田氏贵族与姜氏贵族间的斗争,为独立自主地摆脱而奔吴过隐居生活的可能性大。如果其武仕学业学完的话,有可能从军中奔吴。
第二, 乐安说忽略了“食采”的实质
食采之地,可以去居住,也可以不去居住;可以派出家人或族人管理,也可以去养老居住。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,不能把食采和故里划等号。研究这个问题,必须先研究齐国当时的政治制度。综合多种资料看,在分封制度上,有资格得到食邑的人有两类。一类是王室成员,另一类是有功的异姓人。对有功、有宠、有权的大夫,国君可以赏田,他也可以向国君请赏。得到采邑之人可以再层层分封给家人和族人,也可以派出家人去管理,也可直接到封邑居住任职和管理,采邑可世袭。胜者可分败者田,齐国当时是分封、赏赐、国家任命官吏管理的制度并存。
公元前523年孙书伐莒有功,赏齐都之外食采乐安之地,它不可能距国都很近,因为经历过“国野”制度,“国”的范围在国都50里内,此范围内的人为“国人”。从《左传》可以看出,齐景公公室对“国人”剥削压迫严重,可以推断距齐城50里内为公室采邑。既是不为公室邑地,也在200多年的分封中早已分封完毕。为进一步证明此推断的正确性,特举几例说明。例如,公元前545年齐景公赏晏子东境今昌邑。公元前532年田无宇请老于东境莒(今寿光),景公赏莒旁邑,旁邑是莒邑西边50里内的公室邑地。否则,田无宇怎么会表示无贪心不接受,而接受了西南境高唐。《左传·昭公二十年》载,“齐侯田于沛,……齐侯入自田”。均指齐景公在自己的采邑之地今博兴境内活动。如果这个推断成立,乐安在距齐城50里之外的富庶之地,不可能把涝洼盐碱之地赏孙书。从汉代至清代,乐安(国、郡、县)涉及治所除广饶、博兴、高青、惠民、桓台外,涉及地面还有滨县、益都、寿光。如果从景公赐姓孙(孙出自周文王姬姓之后)考虑,姓孙为条件,有可能封邑在公室邑内,或继承原孙氏的采邑之地。先秦有无乐安,乐安到底在哪无关紧要,关键要看乐安与孙武的关系,孙武是否出生、成长在乐安。
在先秦史料对孙武父子均无记载的情况下,应先研究孙书伐莒后居住在什么地方。从孙书伐莒看,孙书是任公职的领兵之人。齐国改革后的军事管理制度规定在齐城设十五个士乡。以五家为一轨,十轨为一里,四里为一连,十连为一乡;每家出一兵,五人为伍,十伍为戎,四戎为卒,十卒为旅,五旅(乡)为一军(一万人),十五个乡组成上、中、下三军。并且还规定,士(农)、工、商不得混居和迁徙,农村野人没有当兵权,士乡兵役实行世袭制。根据东汉曹操对《孙子兵法》的注释,孙武“分数”管理思想源于这一军事管理制度。到齐景公时期,有些制度可能发生变革,但《左传》记载,公元前516年宰相晏子仍坚持这一制度,这说明这一制度没有废止。据此推断,孙书在伐莒前住在齐都士乡无疑。伐莒之后是否到食采之地乐安居住呢?孙书的职业决定了他不能去齐都之外的乐安居住。因齐景公带兵打仗的需要,他不可能让孙书离开齐都到乐安居住。不排除因伐莒有功齐景公让孙书升任乐安乡旅长后带兵两千,管理两千户的可能;也不排除让孙书管理乐安大街上数个士乡的可能。另外,因田氏家族政治斗争的需要,孙书也不可能离开齐都,这样会分散田家势力。《左传》载,齐国中军、上军、下军在公元前484年的艾陵大战中,上军、中军大败,被革车八百乘,甲首三千。这充分证明,三军编制体制仍存在。同时孙书被俘又充分证明孙书伐莒前后带兵居士乡确信无疑。如果说艾陵大战是吴国“北威齐晋”之役的话,那么就是孙子和爷爷间的兵法较量了。
从孙凭为卿分析。卿是当时国家中央机构的官员,据20世纪80年代之前乐安说的解释,卿是高级官员。既是国家官员或高级高员,不可能去私邑任职,孙凭居住乐安的可能即不成立。我们再详细研究孙武与乐安之关系。研究孙武与乐安的关系,首先分析公元前512年孙武为将的可能成立不成立。《左传》载,“吴王于前515年夺取王位,重
用伍子胥,于前513年谋划伐楚。”这与《史记》记载完全吻合,孙武于公元前512年为将成立。那么孙武什么时间奔吴?从《吴越春秋》载“伍子胥在吴国郊打猎遇见孙武”分析,伍子胥于公元前522年奔吴国已十年,任卿已3年,既好猎,不可能第一次到郊外打猎。从而可推测孙武奔吴后隐居时间很短,就遇见伍子胥。有的惠民乐安说,割裂了孙武与其家族的联系,把奔吴的时间定位于齐国田、鲍与栾、高发生内乱之时的公元前532年夏,并著书在全国发行,为世人留下了笑柄。其一,孙武于公元前532年奔吴时是婴幼儿少儿,还是成年?如果说怕内乱失败后会连累幼儿而奔吴的话,那么田氏家族是内乱的胜利者,在得到齐景公的加赏后,孙武应回国,不可能孙书任齐大夫,孙凭任齐卿,单把孙武留在吴国。如果说孙武成年后奔吴,按18岁计,孙书至少54岁,在48年之后还能参加艾陵大战吗?艾陵大战是鲁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,《左传》出自鲁国,记载不会有误,此史料是研究孙武故里的珍贵资料。其二,《史记》载孙武是奔吴隐居,9年之后有没有必要和可能改姓孙?其三,公元前532年奔吴的孙武与前523年齐景公封孙书的乐安采食之地有什么关系?如果抛开史料,割裂史料,不能准确理解史料,而简单套用史料,势必把问题的研究带入死胡同,自相矛盾而为世人留下笑柄。
孙武写出举世闻名的《孙子兵法》,他的年龄当时大概多少岁?这是研究孙武与乐安关系的重要环节。从孙武全部家族史分析,自公元前672年34岁的田完由陈国逃往齐国被齐桓公任命为工正,到前532年正好140周年,田完之八代孙完全有可能出世,孙武是七代孙,孙武出生条件成立。假定孙武于公元前532年生,到孙书伐莒时孙武9岁,为将时约20岁。从孙武局部家庭史分析,《左传》第一次载有田无宇公元前567年将莱国宗器献于齐公庙这一重大军事活动。田无宇不是一般职务,若年龄按25岁计,其子孙书完全可以出生。《左传》最后一次载田无宇向齐景公请老于莒是公元前532年,田无宇这时至少60岁,到孙书伐莒的前523年,田无宇至少69岁,孙书至少44岁,孙凭至少24岁。如果孙凭和孙武为长子长孙,按18年一代计,孙武在前523年8岁就能成立,为将时约19岁。关于孙武的年龄,仍需从多方面去分析研究。从《孙子兵法》看,孙武军事思想在齐都受姜太公军事思想、管子军事思想、司马苴穰军事思想和祖上的影响,他学武仕专业,有少年早成的可能性。孙武在《孙子兵法》中反映出的政治思想、哲学思想、无神论思想及语言文学水平、修辞艺术、逻辑水平,说明他已具备居住齐都、受过大学教育、已成年等三个基本条件,否则写不出《孙子兵法》来。当时齐国的教育制度,虽然出现了私学,但私学创立者孔子在公元前520年只不过有几名学生,讲学也只是在几个国家的国都内活动。私学的出现并不能说明官学就不存在了,当时的官学仍居主导地位,尤其对贵族而言,官学仍是贵族子孙入仕的最佳途径。当时的官学设国学和乡学,国学是在国都设小学和大学,国都之外的乡下只设小学。国学小学学制7年,大学学制9年,入学年龄在史料中有两种说法。一种是按高低贵贱分,王室贵族子孙入小学者8岁,入大学者15岁,其他贵族入小学者13岁,入大学者20岁。另一种说法是上等贵族和王室贵族入学年龄相同。从齐国广招天下之士,培养人才早入仕,为其扩张和称霸服务角度分析,并按第二种说法计算,孙武完成大学学业后奔吴,年龄则24岁。孙书伐莒时孙武则13岁。假定按第一种说法计,孙武完成大学学业为29岁(此假定可能性小,孙书不可能90多岁参加艾陵大战,自古80多岁带兵有之)。通过对孙武年龄多方面的分析研究,笔者认为孙武于孙书伐莒时年龄在8至13岁之间,大约生于公元前536年至531年之间,比孔子年龄小15~20岁。孙子为将时的年龄约在19~24岁间,如果他是身经数战的中年将领,也许不会经过伍子胥七次竭力举荐和一场演兵考试的特殊过程。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和论证,齐城之外的乐安与孙武故里都无关。齐城之外的乐安,孙书派出家臣或族人去管理是无疑义的。若干年代之后,这些家臣和族人的后人在史料中记载“孙书之后故里乐安”,或者记载“我祖上乐安孙书”,“我祖上食采乐安孙书”等都是无疑义的。因为孙书派出的孙氏家臣和族人繁衍的后代完全可以称孙书为祖上,完全可以把乐安作为祖望之地。但是,据此推断乐安为孙武故里是不成立的。
综上所述,笔者认为孙武故里乐安说经不起历史的检验。一个很简单的结论是,孙书居齐都带兵,孙凭居齐都任卿,孙武出生、成长、学习和生活必在古齐城。可见,孙武故里为古齐城今临淄是合情合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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