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炳(1748----1833),古滕奎子孙氏十二世,字耀章,号山樵。高祖父讳孙从祖,顺治癸卯恩贡生;曾祖父讳孙之梁,康熙丙子举人,考授内阁中书;祖父讳孙孺衡,雍正癸卯正科经魁,拣储县令,授署青州府乐安县教谕;父亲讳孙树榕,邑庠生。“炳,天资高,不慕荣利,并不屑声华,有超然拔俗之概。工诗词,善隶书,为文清矫”(录山东省志),为东鲁名士。
乾隆二十年,浙江海盐进士陈鹞复任滕县县令,境内连续三年遭水旱之灾。乾隆二十三年(1758年)春,大旱,微山湖干涸,县令陈鹞下乡察看灾情,驻扎奎子里,见山樵公幼而颖异,下榻“怡斋”(山樵公书房),“与谈风月数日”,遂成忘年之交。公家有青骡两匹,体态匀称,毛色清纯,步伐稳健,温驯解语。县令甚是喜爱,乞公索要。公赠与一匹,毫无吝啬,并无贿赂之意。乾隆二十五年(1760年),滕县举行童子试,公年方十三龄,八股、诗赋、策论等脱颖而出,“榜发冠军”。合邑老幼童生围榜观看,议论不休,误疑骡子之故,唤其“骡子案首”(庠生第一名为案首)。公秉性耿直,不慕虚荣,怀疑县令徇私,遂将顶戴弃置于公堂之上,拂袖而归。因科场不净,官场昏暗,愤世嫉俗,县令、府台复招不至。公财富五车,胸藏锦绣,怀才归隐,散财济贫,潜心经史子集,善工诗文书艺,布衣而终。
山樵公隐而不试,把忧世之怀寄寓诗赋书艺之中,一生专力于字,字法古人,寒暑无间,有“运河舟船卸纸,家中退笔如山”一说。其行楷力透纸背,隶书自成一体,世称“疙瘩隶孙炳”。七十二代衍圣公孔宪培与公主于夫人善书法,独钟爱隶书,慕名请公入府。公天资聪敏,过目不忘,经史子集皆知其根源,诗词歌赋无所不精,尤长于古风七言律诗。未几,便成文墨好友,孔府常客。山樵公每入孔府一住就是数月,一则与衍圣公孔宪培谈书论艺,一则指导孔府子弟研习书法,七十三代衍圣公孔庆镕其隶书便出自门下。
乾隆五十五年(1790年),八十高龄的乾隆皇帝最后一次驾临曲阜。山樵公以宿儒身份有幸随列迎驾,一睹盛典,仰瞻天威。乾隆帝驻跸孔庙东斋四天,驸马孔宪培事事躬亲,昼夜无间,老皇帝龙颜大开,,翁婿诗酒唱和。席间乾隆夸公主书法大有长进,夸驸马隶书有金石之气,且别具一格。当得知师从乡间一处士,遂传旨召见。乾隆帝见山樵公乃民间一俊秀子弟,且累世多阴德,未及开口便喜动天颜,因其侍读有功御赐堂号“其顺堂”。帝爱惜名流,赞其高洁,谕曰:“水如碧玉山如带,鹤在云霄冰在壶”。乾隆皇帝尊师重道,修文德,施教化,善题诗赐字,示德于民,恩播四海可见一斑。
山樵公远离世俗,从无一事求人,然敬宗耀祖事无一日不记挂在心。嘉庆四年(1799年),亲托于夫人请圣旨,为堂兄孙煦立功名旗杆于府门。道光元年(1821年),请七十三代衍圣公孔庆镕为奎子里竹子茔(主穴孙念祖及配贤高夫人)撰茔门联,联曰:“孝恭淑德辉彤管,冰雪真操赋柏舟”。乾隆五十七年(1792年),协同从叔孙树栩续修族谱,誊写校对独兼任之。道光九年(1829年),距前次修谱将近四十年,山樵公永怀收族之念,慨然作修谱之倡。道光十二年,公已八十五岁高龄,仍为三续族谱书写跋语。其敦宗之意,孝悌之情,实至名归。
山樵公家境殷实却一生俭朴,富而不骄,体恤贫弱。每逢饥荒便大开仓门,任族人、邻里自取。鱼台生员马邦举贫无立锥之地,“公爱其才而嘉其志,遂假以馆,并舍其家人,时波及之,以助读。后成进士,邦举铭诸心,人亦啧啧盛称之。炳曰:‘命数也,他人何力之有焉?’施而不有其德多如此”(录山东省志)。同邑举人浙江武义县令满秋石看重其人品,视若山岳,后因此附为婚姻。山樵公因致力于学,不善理家,且散财无度,晚年家境衰落,公却淡然处之,仍诗酒田园,“采菊东篱下”。“不戚戚于贫贱,不汲汲于富贵。”悲天悯人,大节不改,秉性不移。常以字接济贫苦者,而官宦豪绅却一字难求。缙绅之家所藏皆转手而得,视若拱璧。
公综其一生暗含于《和族侄利平菊花诗·依韵二十四首》诗句中,今录数语“历尽炎凉空世界,生成姿性挟霜风”。“楚客悲歌成底事,晋人遗爱想高风”。“神清意远谁怜瘐,露冷霜摧不损红”。“在昔名流原本色,於今事态总宜红”。由此便可见其为人。寿八十有六,无疾而终,世人皆以为成仙而去。
公一生著述颇丰,古风七律诗犹富,可惜皆散佚。《和族侄利平菊花诗》今存十三首,其余书稿多已殉葬,伴棺柩以同朽。 |